不把人當人的中國文化2006-11-27 09:52:42 來源: 博客網 作者:favour
“存天理,滅人欲”,朱熹先生可謂千古一大家。可憐英國維多利亞女王沒早生幾百年,不然他們二人也可以結為“至交”了,要是她再早生些時候,和孟軻先生也可以“談個朋友”了。
孟先生發Email去說:“縱我不往,子寧不來?Oh,閣下,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女王就從大不列顛趕過來,孟先生引用了他老前輩的話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然後牽起女王的纖纖玉手,在手背上深情一吻,既而深情擁抱。女王的隨從們就說:“Oh,Mr Meng,Chinese gentlemen!”
朱先生有好名聲,朱元璋先生一開大明國就將他供了起來,可偏偏有人“不尊聖人”,說:史書記載,朱熹曾誘拐過兩個尼姑做妾,還引誘自己的兒媳婦。
這未免太不給“聖人”面子了,顧全一下大局,顧全一下“聖人形象”好不好?此外,朱先生還指斥他的政敵唐仲友與妓女嚴蕊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為搞臭唐仲友,便逮捕嚴蕊,酷刑迫供。然而嚴蕊雖為風塵女子,卻不肯妄扳他人,寧死不認。
此事後來不了了之。不過朱先生這套桃色戰術倒是被人學了去倒打過他一耙。知道這歷史的中國人當然不少(這要感謝那真正的“直筆吏”,不似孔夫子那般偽善),但若幹年來,偏要信這鬼玩意兒並推而廣之,足見中國人的偽善。
我怎么又想起魯迅先生。
魯迅先生的兄弟媳婦(周作人之妻羽太信子)在房裏洗澡,他趴到窗戶上偷看。
魯迅先生獨居的時候,大冷天兒的,下身只穿一件單褲,友人問他何以如此,他說,為抑制性欲。魯迅先生曾講了一個故事,鬱達夫驚嘆不已,倒不是為故事內容,而是魯迅先生讀了好多書,鬱達夫自己遍查書冊都未找到。
故事是:一位高僧一生不近女色,圓寂時人們問他可有心願未了。高僧說他這一生都不知道女人陰戶是什么樣子的。人們都唏噓不已,讚嘆道:真是高僧啊!人們就花錢請了一個妓女,脫了褲子一看,高僧喟然嘆曰:哦,原來和尼姑的是一樣的啊。
對這些,我無話可說,但又看到真實的人的影像。魯迅先生偷看洗澡的事是在課堂上一位講現代文學的老師那裏聽來的,當時我微微感到一些不爽快。但畢竟,魯迅先生是一個不忌於拿了手術刀子自剖的人,而且不去標榜那些鬼玩意兒。
我想大體上就像丹麥一樣,或者可以想起潘光旦先生,他很小的時候就接觸性的書籍,他父親不但沒有阻止,反而鼓勵他看,他就接著往下看。他沒被毒害,他沒變壞,他沒去搞性騷擾、強姦,他成了一位著名的學者,研究性、生育等等。當然,在中國,又有幾個人有潘先生那樣幸運呢?小孩子問一句:爸爸,我是從哪裏生出來的?他得到的回答恐怕就是沒人理或一聲怒吼甚至一耳光。
中醫上說“通則不痛”,經脈一類的問題,我想在性上,同樣是“通則不痛”。要“通”的一是知識,一是思想。我相信性學家大體上不會去強姦。
我常常以為,一個人可以“為所欲為”,前提是不妨礙、傷害他人,人與人之間相互尊重。對於一種行為,對他人、社會有利的,我們鼓勵、提倡;有害的,比如強姦,我以為人家的身體、性器官是人家的,不是你的,不是我的,正如他包裏的錢,你我、別人不要去搶,搶,就反對,依此再如性騷擾,都不對的;並無利害關係的,我們任其自然,比如同性戀,比如自願、負責而無傷的性行為,不要橫加干涉。
而此外的什么道德、傳統,姑且先請這些老人家到一邊歇會兒,他們年紀也大了,不敢勞其費心費力。在雙方都高興時,朱熹先生當然可以“以其髀加妾(朱太太)之身”,這一點兒也沒錯,但不要去誘拐、引誘,更不要去標榜什么“天理人欲”。
人人而有這樣的心態,天下也許就太平很多了。中國人一點點事就叫 “道德、傳統如何如何”,可就是不靜下心來反思一下這道德、傳統。“五四”時期的稍一反思,張競生先生的稍一反思,就刺痛了多少人的神經,惹得多少人跳起腳地罵娘。不過,非常好的是,“五四”、張競生先生畢竟有反思,畢竟讓中國人從中有受益。
這樣說對於性的態度,可能有些空洞,那么就在一些既存的事情上,比如愛滋病人,比如遭遇性侵犯的人(無論男女;事實上,問題早暴露出來了,同性性侵犯是中國法律的盲點),比如女性歧視,比如同性戀,比如同性戀婚姻,比如變性人,比如變性人婚姻(很好的是,中國法律允許變性人登記結婚,但大眾平和接納了嗎?),比如性的教育,比如所謂“黃色文化”,比如所謂“賣淫嫖娼”,比如性產品的廣告及性訴求廣告,等等,是不是該有平和、豁達、寬廣的心態來對待呢?
在“處女”之外,人們造了個“處男”。在中國人這裏,“處女”就有很厚重的內涵,什么“貞潔”,什么“節”,但“處男”顯然是插科打諢。“處女”也好,“處男”也好,在我看來,無非是表明一個人性交經驗的有無,此外,我看不出還有何種意義。
當然,我也並不認為性交經驗的有無有高低優劣的分別,只是事實的一種表徵而已。然而,人們的態度呢?又有多少僅僅因為處女膜的有無而致使的悲劇、鬧劇?又有多少女性遭遇性侵犯卻迫於這種國民態度而不敢報案而使犯罪分子逍遙法外而變本加厲呢?
同性戀,在中國人這裏,也還是一個帶著鬼魅色彩的詞語。2003年復旦大學開設了專門關於同性戀問題的課程,成了轟動海內外的大新聞,被標榜成中國人如何的開化,固然如此,但這樣的轟動效應本身不也就表明這個問題在中國的敏感性嗎?
賣淫嫖娼,前面說到已發達到了“產業”的程度,但畢竟不是真正就如人們所想象的“什么滿天飛”。“性產業”的合法化並非沒有先例,中國人就這樣糊裏糊涂地打鬧(前面說中國古代立法禁娼的時候少,當然也並不因此一端而見出多少光明來),難道就不可以有更合理的途徑加以疏導和管理嗎?
所謂“黃色文化”,打了這么多年,卻搞不明白到底要不要打。難道就不可以有更合理的途徑加以疏導和管理嗎?
性的教育,百年大計,早期的張競生,潘光旦,周建人,以至建國後的周恩來總理,都有提倡,可終於鬥不過中國人,直到現在還沒有明白、全面地去實施。“無知者無畏”,愚昧,神秘,無畏(或畏過了頭,杯弓蛇影),便會掙著眼睛瞎搞;但不應拿了孔孟程朱的某些“學識”來令人“有知”“有畏”。我想這是一個根本性的東西,對於性的良好的認知和態度是杜絕性的不良問題的根本,北歐國家如瑞典等的情況就是很好的證明。
魯迅先生曾罵過,有些人,有人穿了一件短袖褂,他看見了那露著的膀子,就想到了裸體,想到生殖器,就想到了性交,就想到了私生子。(魯迅先生當然不是就事論事)可以這樣去聯想,可以啊。
柳下惠自有其坐懷不亂的權利(但如果對他太太也長期如此,而他太太不願意,又調解不成的話,就離婚好了;怕就怕又有人來攔著說“糟糠之妻不下堂”),人們也自有人們聯想的權利,也有所謂“黃色”媒介產品的消費權利。但在一個有良好的性認知和態度的人那裏,這些都不應該也不至於帶來於人於己的傷害。
曾有人提出這樣一個問題,中國那么多的進入城市的農民工,他們多是離妻別子獨身前往的,而在城市一工作就是成年累月的,那么他們的性問題是如何解決的。提這問題的人好像挨過罵,人們說他簡直是侮辱農民工兄弟。但靜下來想,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這裏有個比方,可能很不恰當,而我也實在不願意打,就算了。我記得好像是《南方周末》曾發文關注農民工心理健康,大字標題,但沒來得及細看,我不知道有沒有把這個問題算進去。人活著,就這么難!
……
這樣說起來,恐怕有人會想到西方,比如美國那一時的所謂“性解放”、“性自由”,而之後便是世紀災難——愛滋病。這自然是教訓,對中國人是,而美國人也很快從中吸取了教訓,人們開始了樹立更為健康的性態度。
我們所希望的也就是這樣的健康的更健康的性態度。按照弗洛伊德的學說,性是一種能量,應有良好的釋放渠道,無原則的禁止封閉是違反人性的,當然,性的釋放不止於性行為這一端。承認人,承認人性,尊重人,相互尊重,避免傷害,科學、開明、豁達而真誠,不要假道德、偽道學。
林則徐說“豈因禍福避趨之”,這是站在“茍利國家生死以”的高端上,作為人個體,總該是趨利而避害的,在性上,社會應給予人以盡可能尋求根本的利並避免任何形式的傷害的環境,而人自身也應有這樣的態度。
中國的夫子們口口聲聲“以人為本”、“仁者愛人”,然而從這些事情上:本文所提到的這類廣告法規(自然還有廣告倫理、道德),黃色,娼妓,同性戀,艾滋病,貞潔,性教育,……我總能看出點兒讓人不大爽快的東西來,就是——中國文化,把人不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