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命運

2006042616:05


愛情魅力何處來? 
           都是基因惹的禍 
   

                                                   
                                                       作者:編輯部 


    我們對愛情所做的抉擇,是一生最重要的選擇。

但是,為什麼兩個人會在某一個時刻互相吸引而相愛?

是命運?是偶然?還是有其他更科學的解釋?

    在美國國家癌症研究院任職,負責「基因結構與機制」研究小組的哈默博士,

證明愛情其實和基因有關。

    保羅和梅德琳邂逅於大學時,那時是暑假,兩人在一個酷熱的晚上相識於擁擠的酒吧,他倆一見鍾情,相見恨晚。

    兩人談了幾句,言語和姿態都充滿感情但不挑逗,梅德琳如一把閃亮的刀刃,滑進了保羅的心房。

保羅並不只是梅德琳賣弄風情的對象,他很特別,或許正是能了解並關愛自己那複雜靈魂的伴侶。

 

    但她得赴巴黎,而他得回到城內追求自己的事業,兩人偶爾寫寫信,相隔了七年未再相見。

這段時間中,他倆各自交了男女朋友,各有數段程度不同的戀情。

他們從沒有明白說出來,但各自在心中為對方保留了一席之地,總懷著未來還會共度人生的希望。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但沒有阻隔對方,反而在彼此的想像中益增情趣,各自編織了對方也能明白的夢想。

 

    好不容易過了七年,他們訂了相會的日子。

這次會面其實很危險,因為兩人都不顧現實,抱持過高的期待。

是不是應該繼續保持通信的完美關係就好?萬一兩人早晨一醒來,卻發現自己根本談不上喜歡對方,又該怎麼辦?

 

    保羅在飛往度假島嶼的班機上興奮得睡不著。

梅德琳已經在島上,焦急地在海濱小屋靜候他的到來。

    他們共度了一週,享受陽光,心境平和。

他們的重逢一如想像中甜美:熱情如火、如膠似漆。一週結束,兩人已經下定決心廝守終生,唯一的問題只在時間。

他們的疑惑已獲得解答,他們將是終身的伴侶。

    保羅回去工作,梅德琳則搭船回家。船長開朗風趣,令人著迷。梅德琳深受吸引,但她也知道,如果放任此情發展,就不可能回到保羅的身旁。

梅德琳儘管心中猶豫,但船長輕輕執起她的手,她不由自主漂向他身旁。

    她打越洋電話把這件事一五一十告訴保羅。他簡直傷透了心。

梅德琳很迷惑,不知如何是好,她兩人都愛,無法取捨。

 

    幾週後她再打電話去,保羅並非獨自一人。

他喝了些酒,和一個他根本連姓啥名誰都不知道的女人在一起。梅德琳劈頭就問:「你不是一個人吧?」他也老實回答說:「不是。」她勃然大怒,把電話線都扯斷了,丟在地上。

 

    她才不想承受這樣的痛苦,尤其在這樣迷亂的時候。

她覺得保羅已經毀了兩人的關係,她和船長的事根本沒什麼大不了:他已經結婚,有三個孩子。

梅德琳對保羅的感情又細火慢燉了幾年,最後她說服自己恨他

。有很長一陣子,保羅每天想她,但最後她也從他腦中消失。

    此後,兩人再也沒見面。

       ※    ※   ※

    這一對男女究竟是怎麼回事?在這龐大的星球,在無限的空間範圍,兩個人的路徑怎麼會交錯,合而為一?是什麼驅使他們在一起?什麼力量使他們如此熱情投入對方的懷抱,又如此猛烈把兩人分開?答案既簡單又複雜:愛情。

                   基因的錦囊妙計

     愛的力量非常簡明。人類傳遞基因的方式是透過性行為,如果誰擁有不能行性行為、或是對此道沒興趣的基因,那麼他們就沒有孩子,這種基因也就無法傳遞給後代。

 

    這些人的基因可能都很優秀,使他們親切慷慨或強壯聰明美麗,但如果他們沒有性行為,這些基因就會永遠喪失。

擁有正常性行為基因同時又找到伴侶的人,得以生育小孩,傳宗接代,他們的基因一直傳遞到我們身上,就算他們其他的基因不良,自私小氣愚笨,也沒有關係,因為他們的基因一樣可以傳遞到下一代。

 

    基因為確保能夠萬古長存,用了巧計,並不刻意喚起我們的意識,也不以繁衍後代為號召,只讓我們覺得性行為讓人通體舒暢。

    而早在動物能思考這檔事之前,甚至在牠們了解性和生殖有關係之前,就有了性的渴望,因此,這種「獸慾」必然是由大腦邊緣系統所控制,這塊情感的中樞也是大腦發展較原始的區域。

    基因在生殖器上塑造了數以百萬計的觸覺受體,也以神經把這些觸覺受體連接到最重的性器官──大腦。在大腦中,生殖區域的體覺皮質體積比其他區域都大,因此生殖器對觸摸特別敏感。

    基因也設定了懷孕時會釋出大量荷爾蒙,使準媽媽對孩子充滿情感,另外也有一些位於腦部邊緣系統的基因,協助我們接受相吸引的訊號,這些我們憑著本能即可得知的訊號,就稱為「愛」。

    和愛情有關的特別基因已經找出,一如意料,它們和生殖器並無關係,而和腦部有關。

           喜新厭舊,也是基因在作祟

    在腦部深處,有一塊叫做「伏隔核」(nucleus accumbens)的區域,充滿了製造和回應多巴胺的神經元。在這塊區域釋出多巴胺使人覺得非常舒服。

    多巴胺是一種酪氨酸,是許多食物中都可找到的常見胺基酸。

光是多巴胺還不足以給我們衝勁,它只是開鎖的鑰匙,而鎖則稱為「受體」,這是在腦部細胞表面的大塊蛋白質。

多巴胺進入等待的受體之後,旋即啟動,腦部開始一系列的化學反應。

 

    帕金森氏症就是因為製造多巴胺的黑質神經細胞退化,造成動作僵硬、雙手抖動。醫學界早已注意到,帕金森氏症的患者除了生理的症狀之外,也變得嚴肅、自制、沈靜,追求新鮮感或其他感官經驗的動機極低。

 

    一個以色列的研究小組發現了一個奇特的基因,也就是生產多巴胺受體的基因──D4DR。

這種基因在腦的邊緣系統特別明顯,而這個區域正是情緒的中樞,意味這個特質應該是人類行為的核心要尋找此基因所扮演的角色,最合邏輯的應該是追求新鮮感。

 

    不同的D4DR,結合多巴胺化學組成的能力也不同。在測驗中,擁有長D4DR基因的人,追求新鮮感的分數比擁有較短基因形式的人高了0.4個標準差。

    要了解追求新鮮感是否對愛情美滿造成影響,學者以祖克曼的測驗來測試和異性交往達三個月以上的大學生。結果發現,追求新鮮感的分數,和伴侶對雙方關係及性生活有重要的關連。

 

    追求新鮮感的分數是高是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相當。在關係之初,追求新鮮感分數高的伴侶也許對分數低的伴侶並無不滿,因為兩人之間還有太多新事物有待發掘;而分數低的人也可能因高分者「教人興奮的個性」而受吸引。

    但隨著時間漸長,高分者因低分者對新事物(包括性行為)毫無興趣而感沮喪,而低分者則因高分者不可測和無定性,而覺得困擾。

 

    追求新鮮感不只會影響長期的兩性關係,也會波及露水情緣。分數高的人樂於和許多性伴侶交往,喜愛嘗試新的性行為,視性為享樂遊戲;而分數低的人性伴侶較少,性行為的姿勢傳統而有限,並且視性為一種承諾。

新的研究顯示,D4DR多巴胺受體基因,在追求新鮮感分數高低者不同的性行為上,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D4DR這個基因對追求新鮮感的影響,約達10%。但這很可能只是十種影響個人對新鮮感刺激感興趣的基因之一,原因還未找出,但許多學者已在著手進行。

 

              男女的差異,從精卵開始

    雖然兩性有時差異極大,男人與女人卻是同一種動物,而且抱持著同樣長程的演化目標:養兒育女。

    只是在很多方面,他們對於如何達成目標有不同的看法。其間差異就在於精子與卵子的差異。

    簡而言之,男性就像精子一樣,量多而價廉,面對卵子時最好的策略就是:找到它,使它受精,然後忘掉它。

對男性而言,保證品種繁衍最重要的策略,就是想辦法多和不同的異性伴侶發生性行為,而女性最佳的策略則是精挑細選,只和願意花時間及心神在孩子身上的伴侶為伍。

 

    每一個人各有不同,意味著人人遺傳的程度相異──並非所有男子都是豬哥,也並非所有女性都一本正經。

    女性則和卵子一樣,數量稀少、價值寶貴,一旦受孕,就需要花費極其可觀的時間和心力照顧孩子,因此女性最佳的策略就是挑三揀四,找到可以協助照顧孩子的男人,把其他的追求者拋在身後。

    這種基本的生理差異造成了男女之間的不同,例如我們會受哪一類的人吸引,怎麼吸引他們,如何追求到我們情感之所欲。

 

    沒有基因能阻止男性寧可亂轉也不肯問路,也沒有基因促使女性東家長、西家短。人的個性各異,並非完全受性別主宰,有很多空間可容自由意志發揮。

縱使如此,男女依然有不容否認的差異存在,而令人驚訝的是,這些差異全受一個基因所控制。

 

    這個舉足輕重的基因稱作TDF,以它所限定遺傳密碼的蛋白質為名。既然這個蛋白質正是決定睪丸生成的因素,它位在Y染色體上也就不足為奇,因為Y染色體是只有男性擁有。

    在生命之初的胚胎時期,男女兩性並無差異,只有將來會發育為生殖器的線痕。

如果胚胎是男的,TDF基因就會在受孕八週之後啟動,男女差異即開始出現。

TDF基因為執行其雄性的任務,啟動了另一個製造抑制 Muellerian 荷爾蒙的基因,使得體內的雌性器官無法發育。

 

    這個基因的第二個任務,是要啟動一群合成睪丸酮素的細胞,讓這種雄性荷爾蒙能夠促成男性生殖器的發育。

TDF就像是鐵路的軸轍:如果它不存在,火車就循著女性的軌道前進,反之則轉向男性軌道發展。

    TDF在一瞬間完成工作,火車一旦轉往男性軌道,那麼決定睪丸的因素就不再重要,甚至到孩子出生時,根本看不到這種蛋白質的痕跡。

「男性火車」能夠猛力前進,主要是因為荷爾蒙,尤其是睪丸酮素和由睪丸合成的相關雄性荷爾蒙。

    這些荷爾蒙導引生殖器官的發展,在之後也會促成臉部毛髮的生長,以及低沈的嗓音。

                同性戀也是基因註定?

    遺傳研究的祕密,是要調查人類的種種特色如何由上一代交棒給下一代,性取向也在研究範圍之內。

    精神學家皮勒德教授發現,男同性戀的兄弟也是同性戀的機率,是一般人的四倍,但他的研究無法說明為什麼這些兄弟是同性戀。

    要找出原因,一個線索是看看他們其他的親戚,如堂、表兄弟或是叔叔舅舅。我們於1992年就以這樣的條件為樣本,研究好發於男同性戀愛滋病患者的卡波濟氏肉瘤(一種皮膚多發性出血性肉瘤),基因所扮演的角色。

    我們發現了驚人的結果。男同性戀不但同性戀兄弟多,同性戀舅舅和表兄弟更多。這些親戚在不同的家庭中成長,遍布全美各地,因此性取向源自基因的可能性大增。

    更教人吃驚的是,同性戀舅舅和表兄弟都是來自母系,男同性戀的舅舅較有可能是同性戀,而父系的叔叔則不然。同性戀者母系的表兄弟特別有可能是同性戀,而父系堂兄弟是同性戀的機率,則和平常人一樣。

    我們以不同的群體再測試一遍,出現同樣的結果:大部份的同性戀者都是來自母親的親戚。

    在遺傳學者看來,由家族母系分枝出來的男同性戀者,意味著X染色體上的基因可能是原因,因為男性的X染色體來自母親的遺傳。

                  同性戀基因在哪裡?

    既然了解男性的性取向和基因有關,下一步就是找出這樣的基因何在,並在染色體上加以定位。

    我們調查了擁有22種不同標記的40對同性戀兄弟之後,發現在Xq28這塊區域有相關之處。這塊區域位於X染色體長臂尖端。

這40對兄弟中,有33對在該區一串五個緊緊排列的標記是一致或相同的,因此其相關率為83%,比預期的五成高出甚多。

    我們之後又做了一次實驗,並把資料送到科羅拉多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以不同的分析技巧測試。他們的結論都是:Xq28和兩個實驗的結果在統計上是不可分的。

    最後的證據是要找出基因來。我們的實驗範圍縮小到只有幾百個基因,但依然如大海撈針。

    我們並不期待能找到每一個同性戀男子都有相同的基因,因為我們早就知道,性取向遠比這複雜,我們只想找出和性取向相關的基因。這樣的基因如何運作?也許它會製造某種酵素,在發育的大腦控制性荷爾蒙的新陳代謝,也許它會促成某種因素,製造特別的腦內迴路。我們所知少得可憐,它可能扮演我們想像不到的角色。

                          基因與機緣

    不論是否同性戀,每個人都可感受到基因在性和愛中的力量,由青春期的悸動、性別角色的確立,以及父母對子女強烈的保護。性別和性慾的基因,影響我們成為怎樣的人,也影響我們所愛的對象。

    在保羅和梅德琳的故事中,他們熱烈的愛戀和分離,不能只由DNA解釋。我們常說一對佳偶是「天作之合」,其實也可能有些人為因素。

保羅和梅德琳的邂逅看似偶然,但許多機緣必須巧合,兩人才會同時出現在同一間餐廳裡。爆胎、錶慢了、下大雨──無窮盡的變數都可能改變那一天,讓兩人永遠沒有機會見面。

    另一方面,基因使保羅成為男人,梅德琳成為女人,這就使兩人可能彼此相吸。

男女在適婚年齡相遇,正是生理力量催迫最強烈之際,兩人都有受異性吸引的基因。基因也可能影響兩人關係的發展。

梅德琳是否在基因上喜好追尋刺激?保羅看到眼前有困難,立刻轉身找旁的伴,而不堅持下去,是否逃避傷害的基因在作祟?

    我們是基因的產物,因此我們的關係也會受到DNA的影響,這是毋庸置疑的。

(吳家恆摘錄自中文版《第二個命運──基因、天性與命運的關係》,大塊出版)